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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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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

大梁的護國大將軍,秦王殿下大婚。

自然是朝野上下皆為之歡呼的。

是以,來參加陳霜意的大婚典禮的人也頗多。留下來吃酒席的,便更多了。往日裏林聞清殺名在外,不茍言笑,與金陵城的文官武將都並不熟絡。今日他大婚,這些原本與他交情並不深厚的大臣們,倒是各個熱情。

原本他身著喜服,劍眉星目,騎在高頭大馬上,眼神淡淡地掃向站在秦王府門口的眾位賓客時,有好幾位品級不高的小官,都險些想要下跪。

但男人之間,往往除了權力地位,還有詩酒。幾杯酒水下肚,這些文官們便不知道天南地北了,嚷嚷著與林聞清稱兄道弟,還附庸風雅作了好幾首酸詩,眾人起哄要林聞清對上。

原本在公主府迎親之時他便做了好幾首催妝詩,眼下被眾人打趣著,他又做了好幾首。

原以為秦王殿下常年來征戰四方,應當不通筆墨。哪成想,林聞清出口成章,驚才絕絕。

本來還想趁機討些彩頭的文官們一下子被噎住了,眾人皆驚嘆,一介武將,竟能有如此巧思見地,當真是難得。

眾人又轉念一想,秦王殿下文韜武略又生得如此俊美,與國色天香的小郡主,果然極般配。

於是乎,又拉著他喝了好幾輪。

這一來二去,待到林聞清找到時機抽身離開時,天色早已暗了下來。

陳霜意端坐於喜房,也不敢亂動,更不敢亂吃東西。腦袋上還頂著華麗且沈重的鳳冠,壓得她脖子生疼。

整個人都不好了。她踢踏著腳,將床榻的案板踢的咯咯作響,以發洩心中的不滿。

原本她出門時便因舍不得父親母親而哭了好大一場,眼下還腫著呢。此刻見林聞清遲遲不來婚房,也不掀她的蓋頭,更別提喝合巹酒和圓房了。陳霜意又氣又委屈。

她堂堂郡主,竟被人晾在了一邊。也不知道這外面到底有什麽小寶貝,值得林聞清一去不覆返。連新婚妻子都不要了。

林聞清一直不來,陳霜意不由得又在心裏胡思亂想,他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打算同她好好過日子,娶她就是為了應付聖旨?

想到這,生氣委屈無助加上憤懣和思念父母,一齊湧上了心頭,陳霜意方才止住的眼淚,又一次湧了出來。

而林聞清那邊,他好不容易才抽開了身,便急匆匆地朝著婚房這邊趕來。雖然兩人相處不多,甚至都未正式碰過面說上話,但是林聞清心裏隱約覺得陳霜意受不得半點委屈,此刻定然在婚房裏生悶氣了。

是以,他健步如飛,連著躍過了幾道長廊,便來到了婚房門口。

還未進門,他擡手,揮了揮自己身上的酒氣,怕熏著陳霜意。

“林聞清那個死人頭,怎麽還不來掀蓋頭!”

他站在房門口,耳邊響起了陳霜意的罵聲。果然,她還是生氣了。

一直守在門口的丫鬟們見他來了,忙著要行禮,被林聞清攔下了。

他突然,不那麽急了。

“他要是再不來,索性就別來了!旁人成親都是巴不得早早入洞房,他倒好,撂下本郡主就跑了!”陳霜意在心裏罵著林聞清,一雙小腳不停地踢踏著床案,雙手緊緊攥著喜服的裙擺。

“別叫林聞清了,叫林慢慢吧。這麽點路,便是爬也爬過來了!”

“氣死本郡主了。他今日最好別來了,不然,我定要他好看!”

丫鬟們面面相覷,他們自然是沒有聽到陳霜意的心聲,只是看著秦王殿下站在婚房門口,也不進去也不讓人通傳,著實是有些怪異。

隔了好一會兒,陳霜意罵累了,委委屈屈地在心裏感嘆了一句。

“嫁人可真累啊。我好想喝水啊。他怎麽還不來?”

林聞清站在門口,低著頭,看了一眼自己的足尖,輕輕笑了。

他走進了婚房,輕手輕腳地拿起了喜秤,準備將陳霜意頭上的蓋頭挑開。

“他怎麽還不來掀蓋頭呀!”陳霜意紅著眼睛,嘟著嘴在心裏胡思亂想,“該不會真的是不想娶我吧!我這麽好看,他不珍惜,也太沒福分了!”

聽到她這麽說,林聞清不自覺地,又一次微微揚起了嘴角,然後手肘一轉,用喜秤挑開了陳霜意的蓋頭。

屋內燃著大紅的龍鳳喜燭,暧昧的燭光下,陳霜意下意識地擡起了頭,朝著林聞清望去。

四目相對的瞬間,陳霜意的全身都僵住了,仿佛有一股莫名的熱流,自腳底傳至全身。

她原本緊繃著的神經,嘣得一聲彈開了。

林聞清的嘴角一直微微揚著,忘了放下。他手執喜秤,半挑著陳霜意的蓋頭,也不說話也不放下,只長身玉立地站在她的面前,微微笑著,眼神溫柔的看著她。

噗通、噗通……陳霜意的小心臟跳騰得歡悅,她張了張嘴,一時半刻,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,連腦子也仿佛頓住了。

“累了吧。”林聞清徹底將蓋頭挑了下來,往前走了一步,站在了離她更近一點地方,低眸看著她頭上繁重的鳳冠,和她被壓出了一條紅痕的脖頸,溫柔出聲。

天啊,她的夫君,好看的如同天上的仙子,聲音也好聽,個子也高,說話還如此溫柔。忽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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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間,陳霜意什麽委屈之感都沒了,也不生氣了,也不想家了。

此刻,她腦海中,已經將他們未來孩兒的名字,想了好幾個出來了!

定然得叫,多餘,真多餘,非常多餘,特別的多餘。

林聞清撂下了喜秤,擡手伸到了陳霜意的鳳冠前。

“很沈吧,我替你取下來?”他試探性的問到,“還是說,讓你的婢女來?”

他竟如此體貼,還知道鳳冠沈,要替自己取下來,真是個好男人!陳霜意擡頭,面帶羞澀,眼波流轉:“都可以,聽夫君的。”

這一聲夫君,叫得林聞清心頭一蕩,他落在空中的手都微微顫了顫。她剛剛,不是很生氣嗎?林聞清忍不住地,在心裏發問。

“你,叫我什麽?”

“夫君呀!”陳霜意又揚起了腦袋,與林聞清對視,她彎了彎眉眼,笑得很甜。

林聞清低著頭,心頭微蕩,但沒有說話,只靜靜地看著她。

見他一直看著自己也不說話,陳霜意攥緊了小手,癟了癟嘴,問到。

“那,難不成,是要叫王爺?”

緊接著,她又忍不住地在心裏腹誹:“這也太生分了吧。難不成,日後我與夫君相處,要處處照著宮規來嗎?我叫他王爺,他叫我郡主?我倆各論各的?”

林聞清又輕輕笑了一下,搖了搖頭:“沒有。郡主想怎麽叫,就怎麽叫,便是直接叫我聞清,也無大礙。”

邊說,林聞清邊動起了手,將陳霜意頭上的沈甸甸鳳冠取了下來。順勢,他還捏了捏她發僵的脖子。

他的手剛剛觸及陳霜意的肌膚,陳霜意便嚇得一抖,整個人猶如被雷擊中,動都不敢動了。

“他,他不會是,要來脫我的衣服吧。這麽急嗎?可是,合巹酒還沒喝呢,我又餓又渴呢,還想方便。嗚嗚嗚,這可怎麽辦,能先喊停嗎?”陳霜意誤以為林聞清急著圓房,一想到自己又累又餓還想方便,急得不行。

兩人雖未正式見面相處過,可在林聞清的夢境了,他們早已是夫妻,肌膚之親自然也是有的。

是以,他剛剛並未多想,眼下聽到陳霜意在心中如此局促不安地瞎想,他也頓了頓。

“累了吧。我叫你的婢女進來,伺候你更衣再用些吃食吧。”林聞清察覺到自己冒犯了,停下了手,溫聲細語,生怕自己說錯話,讓她更尷尬了。

而後,怕自己待下去她更緊張,林聞清便離開了婚房,走到了廊下。

“好。”陳霜意緊緊懸著的心,忽得就放松了下來。

紅杏和綠梅聞聲而來,兩人合力,幾番折騰,終於將陳霜意身上的喜服脫了下來。陳霜意累得有些脫力,由她們攙扶著,進了凈室,又是一番洗漱,換了身大紅色的寢衣。

她剛洗漱完,小廚房便在林聞清的示意下,送來了新做的吃食。

林聞清則站在桌邊,端著兩杯合巹酒,目光灼灼地看向她:“過來吃點東西再休息吧。”

邊說,他邊將合巹酒遞給了陳霜意。

陳霜意點頭,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,在他身旁站定,接過了酒盞。這還是她第一次,認認真真地站在他的身旁。

兩人身高相差有些大,站在一起陳霜意比他矮上了大半個腦袋。此刻兩人又站的極近,屋內燃著大紅喜燭,燭影搖曳,散發著微微香氣。

她望著眼前俊逸卓然的夫君,還未飲酒,便已然有些醉了。

為了照顧她的身高,林聞清微微俯身,低頭飲盡了她手中的酒。

陳霜意的心小鹿亂撞,就著林聞清的手,也將杯中酒飲盡。

她有些發暈。

倒不是因為這合巹酒,而是她面前,近在咫尺的這個人。她擡眸,又悄悄看了一眼林聞清,見對方也正低頭看著自己,陳霜意面色緋紅,慌亂地低下了頭。

屋內紅燭搖曳,燭影微蕩,帶著些奇妙的香氣。兩人靜默而立,彼此都沒有說話。陳霜意的心,跳得歡快,如同林間歡騰的溪流。

她有些緊張,雖然一早便學過了規矩,可真到此刻,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好像是一團漿糊,什麽也不會了。

接下來該做什麽?為夫君寬衣解帶嗎?那她是該先邁左腿還是先邁右腿?還是該先擡手?

陳霜意揣著小手,呼吸都加重了幾分,手心裏滿是薄汗。可丟死人了,堂堂郡主,怎麽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。

“餓了吧。過來,吃點東西。”林聞清又說了一聲。

“啊?”陳霜意擡眸,有些困惑。

這個節骨眼,這樣的氛圍,這樣暧昧的燭光,如此美貌的新婚夫人,是吃東西的時候?

他算什麽男人?

*

今日是陳霜意大婚的日子,陳顰兒作為她的嫡親堂姐,自然也到場了。

她看著兄長背著陳霜意上了花轎,目送著陳霜意離開,忽然心頭空蕩蕩的。

若是沒出雲柔那檔子事,若是那蕭啟臨不是那般不堪之人,或許開了春,她便也要嫁人了,屆時兄長也會背著她上花轎。

想到這,陳顰兒忽地哭了出來。

起先還是小聲啜泣著,漸漸地便如雷霆萬鈞越哭越是傷心,她連平日裏端著的貴女形象都不要了。站在公主府的門口,迎著來往客人的目光,哭得聲嘶力竭,靠在陳府大公子的懷裏,幾近昏厥。

陳平年一邊安撫著胞妹,一邊同賓客解釋:“舍妹自小與郡主親厚,有些不舍。失禮了。”

此事很快便傳入了隆順帝的耳中,禮部負責匯報婚禮諸多事宜的官員,將此事添油加醋,上報給了隆順帝。

原本,這位官員只是想拍一拍公主府和鎮國公府的馬屁,刻意在隆順帝面前提一提兩人的姐妹情深。

哪成想,無心栽柳,柳成蔭。

隆順帝聽聞此事,擰了擰眉頭,陳顰兒也是貴妃的親侄女,如今遇人不淑,見到堂妹成婚,都哭暈厥過去了,這可不行。

“靜安侯府那個蕭啟臨,找回來了嗎?”他問。

官員顫顫巍巍地回到:“聽聞還未尋回,蕭世子似乎有意要避開侯府派去尋他的人。”

隆順帝緊皺的眉頭更深了。

“蕭世子?他這種德行也配?傳朕旨意,褫奪蕭啟臨世子之位,貶為庶人。”

末了,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似的,摸了摸自己的胡子,補充了一句。

“讓靜安伯府,五日內,給鎮國公府一個交代。”

跪在下面的官員疑惑出聲:“靜安伯府?”

隆順帝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須:“三日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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